云秋寒

不会画画的美术生,江江万年粉

[全职/周江]这可能不是暗恋2

幺留:

※ooc/bug/私设 , 计划外的后续,一点泊启


※前:这可能不是暗恋 



 


正文


 


“我啊。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阳台、电话、没有姓名的风和路灯。


 


他半倚在阴影里说:“我喜欢的类型是——”


 



今天的轮回难得一派风吹草低见光死的景象。


——这风一吹,窗帘布跟面条似的摇曳两下,于是一条桌子上露出了四个黑压压的人头。


 


“我说启啊....”杜明小心翼翼地撞了撞右手边的人。


“....干嘛。”


“那啥….我好饿哦.....”


“哦。”


 


杜明郁闷了一下却不死心,又撞了撞左手边,“泊远啊,你饿不饿啊?”


吕泊远脸贴着桌子极其诡异地点了点头,嘴里却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不饿。”


 


“哎呦你们别这样好么?!”杜明坐不住了,立马举起双手投降道:“我们不玩了好不好嘛....”


 


“切、谁跟你玩啊!”孙翔拍案而起,怒:“还不都怪你!”


 


“对!”泊远挺直身板,气:“怪你。”


 


“对。”吴启目不斜视,累:“怪你。”


 


“好吧好吧怪我怪我我知道错了嘛!”


杜明焉了的黄花菜一样瘫回到桌子上,“我就是借了下副队的手机,顺手登了个扣扣,顺手没登出来,顺手就——”


 


话到一半他又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死命抓着吴启的胳膊:“可我想起来的时候就立刻去挽救啦!”


 


杜明声泪俱下:“谁想到你们这群家伙乱七八糟的话早就刷了满屏啊!!!”


 


“别晃了别晃!!”吴启摘掉杜明两只爪子,把一张小板凳咚地一声摆到了中央,一脸严刑逼供地说:“坐!”


 


见杜明正襟危坐,小样儿看起来颇为诚恳,吴启忍着笑居高临下地问他:“你刚才不是把副队的手机又骗过来了么。”


 


“嗯.....”杜明虔诚地呈上证物。


 


“那些....他看过了吧。”一旁的泊远也跟着凑过来看。


 


“嗯...拿回来的时候我的号居然还没登出来,不过消息是看过了的。”


 


杜明垂头。


 


“啧啧,看来副队这是特意让我们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咯。”吴启摇头。


 


“啊啊啊我真的就是顺手而已!!!!”杜明一手又捞到一边的泊远,拽紧摇之。


 


“呵呵,事到如今,兄弟一场....”泊远双手抱臂,尾音拉长,神情高冷,“说吧,想怎么死。”


说完,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他兀自退开两步,摸摸下巴道:“我这用词会不会太血腥了?”


 


“怎么会。”吴启一脸吓死杜明别在意的作态,伸手就摆出一个『3』


 


“得了,小明看你这么可怜,我们就给你三个选项吧。”


 


“哪、哪三个?”杜明大喜。


 


“A,队长打死你了。”孙翔抢答。


“B,你被队长打死。”泊远补充。


“C,队长把你打死。”吴启总结。


 


“.....靠....这有什么区别嘛,横竖都是死?!“杜明嘟囔道:“就没有第四个选项么..?”


 


 


“有。”而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周泽楷走了进来,眯了眯眼睛道:“D”


 


“三项全选。”


 


 



周泽楷蹲在沙发上装鹌鹑,六神无主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副早就金蝉脱壳、神游太虚的样子。


 


自己的手机有什么好看的,喏,所以说这个肯定是江波涛的那部。


而现在,距离他从杜明那里截获赃物已经过去1个小时,江波涛那边却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不过也是,能有什么动静呢。


毕竟很显然,这个一切设置都停留在初设状态的手机就算不是新买的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开机锁什么的通通没有,一副光明磊落任你看的样子,让周泽楷觉得自己真的白费了那么多扑通扑通的少女心。


 


也难怪。起先他刚拿到这手机的时候,还觉得接了个烫手山芋不好处理。


你说这偷看别人的隐私吧总归不好?可你说不看吧,等他放下了手机来,却又忍不住愁肠百结.....


不看、看,不看、看,不看不看、看看看看不看....看.....看?


 


就这么瞎折腾了十几分钟,周泽楷总算从九曲十八弯里绕了出来。


可等他终于点亮了那个屏幕才发现


自己纠结了半天,就跟拿着一块砖头思考如何拯救他的爱情没什么区别。


 


也是碎了,不,醉了。


不过就这么一块砖头,既然不带锁也就不怕看了吧,这样一想,周泽楷倒也不再犹豫,顺手就刷开了界面。


 


而此时,他正盯着在手机里唯一留下的两条短信。


 



——『小江啊,你怎么就不喜欢小周呢?』


 


——「嗯,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完全没有感觉吧。」



 




 




整个世界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一瞬被劫走。



周泽楷錯愣地看着这两条短信的收发时间——是昨天。


他默默地握紧它,手指发白,却像刀尖上最后一滴血珠,疼痛并清醒。


 


骗子。


如果说在第一次的失望后他仍旧心存侥幸,那么这一刻,却是真的连皮带肉削掉了他最后一点奢望。


 



——“但是从前不会做的事情,却不代表一辈子都不会做。”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夜晚。


漫不经心的喇叭声以及永远也关不紧的叹息。





——“时机到了,我最后还不是来了么?”



 


话语像是掌心里被渐渐抹匀开来的铅块,一点一点地在他的心底留下清晰的印记。



——“从这里到那里,只不过是从前的距离。”



 


那一刻,他似乎终于可以下定决心继续他的暗恋。


他松了一口气,却也卯足了劲。


他不再害怕去为这份过分漫长的告白作更长的铺垫。


他不再去想自己留给对方的会是牵绊抑或只是纯粹的障碍。


 



——“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是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期待会突然长成一根从心脏里倒扎出来的长针,却又像一根巨大的木桩,一瞬间洞穿他的心底。


 



 


骗子。


可他却也无法去界定谁才是真正的骗子。


 


这一切难道都是他的自欺欺人?


是他自以为是地把一厢情愿当作了心意相通么,是他把他退让的那100步当作了前进的50步么。


还是他江波涛真的太过狡猾了,他明明要把他拒之门外,却又偏偏要给他开一扇窗户,温暖他、包容他,却从来不打算回应他。


 


然而,他们似乎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像这样相互默许着、假装着、不断维持着最适合的关系。他们有一万个理由来安慰自己,有一万个借口来搪塞期待。


可也许连周泽楷自己也没意识到吧。


什么最适合,什么最得当,全部都是吊人胃口的幌子,而如果他确实喜欢着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爱情以外的、第二种距离。


 


所以,他们都是骗子。




他仍旧紧握着那个手机,他突然很想去洗个冷水澡,一定不是热的也不是温的,因为这样只会更糟糕。


他一定又会想起江波涛。


可那一天他在温水中暗自决定坚持,而这一次他却只求冲一身冷水,好让自己能洒脱点放弃。


而大概命运就爱绕这种首尾相接的怪圈吧,可惜他这么南辕北辙了一圈,却突然明白他早就不是那个周泽楷了


但江波涛,却永远都只可能是江波涛。


 


他焦躁得要死。


即使不断地深呼吸却无济于事,他径直就走进了浴室,开了蓬头才发现手里还拿着手机,随手放下便脱掉了衣服,让冷水把他从头淋到了脚。


冰冷硬生生地灌进他的心底,但正好,他要把残留在体内的妄想通通冲掉。


 


 


“咚咚咚。”


 


这一次,是敲门声。


 



 


“小周,你在浴室里么?”


 


是江波涛。


 


周泽楷抿紧了唇很低很低地从鼻腔间嗯了一声,却觉得自己声音已经冻成了块。


 


“额,我进来咯?”




他听了,忍不住又自嘲起来。


真好不是么,真是幸运得不得了,起码像现在这样呆在浴室里,还不至于要面对他强颜欢笑,输得那么难看吧。


 


——『平静,平静,平静。』


 


他不停地暗示着自己,他要装作若无其事,一定可以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叫他小江。


可等他的唇齿试着艰难地把这个发音挤出一半,才终于不得不为自己那点没救的出息感到一腔酸楚和愤怒。


他不敢太用力,却也是真的忍不住了,他握紧的拳头直白地捶向了墙壁来泄愤,可冰冷的水声却把一半的闷响都掩盖掉。


 


原来他就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罢了。


遇水即化啊。


 


他的嘴角干嚼着自己的苦笑,随手关了蓬头,斜靠着墙,疲惫地去听门外的动静。


 


而此时,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几秒后,江波涛的声音从浴室的门外响起。


 


“小周,我是来拿手机的。”他犹豫了片刻才说:“我可以进来么?”


 



江波涛走进了浴室。


玻璃门后,他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身影。而他方才听见过水声,进来后却见这浴室里一丁点水汽也不见,心下了然,不禁有些恼。


 


“洗冷水了么?”


话语间,他竟少有地省略了呼语,末了,大概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种突兀,缓下音调说:“小周,现在这样的天气,洗冷水很容易就会感冒的。”


 


而周泽楷裸露的背脊贴在僵硬的墙壁上,水滴蒸发着不断偷走身上的温暖,他却只觉得精疲力尽。


 


“没事。”他说。




“可——”


“桌上。”而江波涛的话才刚出口,却被周泽楷简洁的两个字打断了。


 


“手机。”他重复了一遍,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听不出的情绪才是最危险的情绪。


江波涛皱眉,一种强烈的不安黑藻一般从脚底缠绕而上,他一时不能理清头绪,却也能明显察觉到这气氛像一碗没有兑足水的粉末。


 


而且看起来,这里面的不安似乎永远也搅不匀了。


 


江波涛错了错神。这样简单的回应像一道充满克制的逐客令,让他心里一堵,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似乎连那点表达不满的立场都没有。


这让他甚至有点窘迫,他只想拿起他的手机,告别一句,然后尽量平静地离开。


 


然而当他拿起手机的那一刻,背脊却突然一僵。




“小周难道你....”


话语脱口而出,而玻璃门利落的划拉声骤然拆散了江波涛干涩的字句。




周泽楷全身冰冷地走了出来。


他径直地越过了面前的江波涛,连一分一毫的时光也不肯在他身上停留。


 


“嗯。”


此时,他伸手拿下浴巾盖在了自己的头上,却恰好藏住了所有的表情。




他说:“我看过了。”






江波涛脸色一沉。


“听我解释。”他转过身去,从身后拽紧周泽楷的手臂。


 


“不了。”而周泽楷冻僵的背脊因为这一份牵扯,放弃一般地松垮下来。


他仍旧没有转身,亦没有再去顾忌那只拽紧自己的手臂,只是兀自揉搓他的头发。


 


“不,小周。”江波涛收紧了力道。他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一个周泽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干裂了一般不堪入耳:“真的,我们需要谈谈。”


 


周泽楷不为所动。


 


“小周,虽然我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也许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误会是么,是我把你的施舍当作真心,还是你把我的坚持当作了固执。


 


“小周,你能回头看我一眼么。”


 


什么都不要说了。


 


“小周,你不愿意和我谈谈么。”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小周。”


“小........."




他突然唤他:“周泽楷。”




是第几次了,这是你第几次直呼我的全名了,上一次还是那一天吧,你问我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周泽楷——”可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呢。


 


“周泽——”话音刚落。江波涛却被一个可怕的力道瞬间扯了过去,骤然狠压在了墙上。


“谈?”他紧紧地反扣住他,那种罕见的盛气严丝合缝得让人几近窒息。


 


他问:“谈什么。”





江波涛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他被狠狠地撞进了周泽楷的眼底,却只能呆滞地感受着里面陌生的绝望,万箭穿心。


 


他只是看着他,他只能看着他。


这还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然在面对他的时候,除了看着他竟别无他法。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希望能变成什么样,然后又会真的变成什么样呢。




他恍然发现自己竟然不配去说出任何一种假设。


他们似乎早就不能单纯地称之为朋友,不能称之为队友,不可能是家人,也不会是恋人。




可什么都不是的他,竟然丢人现眼到想要去解释。


谈?也是,谈什么。




他忽然沉默了,比任何时候的周泽楷还要沉默。


他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垂下目光,直到他终于生硬地松开了手,直到他终于慢慢地转过身去。


 


——“对不起。”


 


直到他背对着他,如此说道。


 


 



城市暗了下来。


飞虫爬过的声音,水在管道里流窜的声音,某某光脚踩在地板的声音。


 


还有听不到的、需要想象的声音。


周泽楷吞吐的声音,喝水的声音,睡眠的声音,呼吸的声音。


 


他叫他小江小江,他说要尝尝?他说休息吧。他说听你的。


 


可他今天却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那一瞬,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叫嚣着,一种临头一盘的寒意让他心虚得只想逃走。因为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防备顷刻间都被一击而碎,他必须马上再找到一个微笑的面具来掩盖自己脸上的神情。


 


平静平静平静。


 


可,怎么能够平静得了。


 


床头的时钟又跳过一分钟,江波涛失神地坐起身。他光着脚摸索到桌边,滑亮了手机屏幕。


他知道的,周泽楷已经读过里面的短信。而所谓短信,也不过只有两条罢了。


 



——『小江啊,怎么你就不喜欢小周呢?』


 


——「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完全没有感觉吧。」



 


屏幕的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面孔显得格外冰冷。他低着头,想了很久,很慢很慢地回复了什么过去。


 


他说:妈,我是不可能喜欢她的。


他说:妈,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妈,但是我还没有表白呢。


 


他说:妈,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啊。


 



 



小江啊。今天那女孩子不是挺好的么,长得白白净净的人也礼貌,你这孩子又看不上啊。


 


哈哈,妈,这事得随缘,急不来的嘛。


 


哟,所以我说你这孩子,老是随缘随缘的,指望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得啥时候才找到呦。


 


妈,你看嘛,就是去大街上挑西瓜也得拍拍才知道哪个甜对吧,我就是对上眼了也得相处相处才知道合不合适你说是吧?


 


啧啧,你看你这孩子这话说得哦,那好那好,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喜欢怎样的,你要是不给妈说说,妈这也不好帮你海选啊。


 


哈哈,妈,那好吧,那我尽量认真点想想。


 


你小子认真点啊,不准又给妈开玩笑,听到没有。


 


诶诶好好好听到了我听到了。


我啊,喜欢的类型嘛……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妈,如果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我想他大概会姓周吧。



 


※※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姓周的女孩子嘛。


 


诶,妈我不是说我是开玩笑的么你怎么就当真了啦。


 


嘿我可不管,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还有啊,这回这个小周啊你妈我已经见过了,知书达理斯斯文文的可好了,无论如何你也得去见见啊听到没有……....



 





江波涛昨天夜里几乎就没怎么睡,然而天一亮就模模糊糊地醒了。他看了看时间还早,却还是爬了起来,洗漱穿衣,在床上坐了一会,才起身去了训练室。


 


然而等他推开门,却发现某个疲惫的身影歪斜地躺在电脑前面。


窗户大开,风吹翻了拉紧的窗帘布,而那些被挑起的薄薄触角几乎就要碰到他低垂的睡颜。


 


江波涛在门外看了很久,走近后很轻很轻地关上了窗户。


 


这个人啊,每次不高兴就一个人训练到深夜,不是才答应我要改的么。


 


他用指尖隔着空气去描他的眉形。


 


这个睡着了的周泽楷,可要比昨天那个可怕的模样要可爱多了啊。


 


“周泽楷。”




他的唇形默默地读着这三个字,只是这样而已,神情竟也渐渐温和起来。


 


“周泽楷。”你会忽然醒过来么。


 


“周泽楷。”我昨天也这么叫了你好几次。可惜你都不理我啊。


 


“周泽楷。”那么今天,就这一次,你会不会应我呢。


 


“周泽楷。”


江波涛很淡地笑了笑。几乎是所有的时候,他的笑都是留给别人的,为了理解,为了鼓励,为了感谢,为了安抚。


而这一次,偏偏是他最希望能被看到的一次,他却不明白自己还能笑给谁看。


 


周泽楷,那么,你还是先不要醒过来吧。


 


他终于起了身,把手里的毛毯小心地盖在周泽楷的肩上,他很轻很轻地走到了门口,很轻很轻地看了他最后一眼。




原来他还是能离开的。


 


如果他还不会醒来的话。


 



周泽楷还以为自己这一夜会做很多很多的梦,梦到很多很多的江波涛或者很多很多的自己。


但很可惜,并没有。


他这才真的想起来,他梦见江波涛的次数屈指可数。明明他的每一句言语、每一个举动都牵动着周泽楷最微小的神经,然而,他却因为已经喜欢到理所当然地认为每天都会梦到,反而最后连梦也梦不到他。


所以他明白的,他喜欢他的时候,都是他最清醒的时候。


 




这一夜后,他终于醒了过来,天尚在蒙昧之中。


他感觉到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柔软的重量,略微惊喜,便立刻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而两步之外的人穿着一件连帽衫,兜帽盖过头顶,手机屏幕的冷光把他半明半暗地包裹在黑暗里,几乎看不清脸。


 


不是他。他不免失落了半秒。


 


是吴启吧。然而失落后,他却仍感到庆幸。


 


还好不是他,不然现在的自己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是么。


而幸好吴启也没看见自己的表情,毕竟自己的这点心思向来也不太能藏得住吧。


 


他微微苦笑。慢慢地动起了身。


 


“诶,队长,你醒啦。”


“嗯。”周泽楷点点头把毯子放在椅子上,想了想说:“谢谢。”


 


“不用谢啦。”可吴启却似乎仍旧专注于什么,应了一声,却也没抬头。


 


周泽楷这么歪歪斜斜地睡了一夜也是浑身酸痛,他起了身,看了一眼低头的吴启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诶,不对。”此时,吴启突然边抬头边说:“队长,你谢我什么啊。”


 


却发现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结果这天就像个只能含含糊糊讲完的故事,尽管经不起推敲,但也因为语焉不详,糊弄过去倒也算平静。


周泽楷仍旧做着正确的事,江波涛仍旧说着正确的话。人们往往最不擅长的就是做好自己,那么既然如此,他们干脆都藏了自己,默契地当起了别人。


只是江波涛来得早一些,却发现周泽楷来得晚一些。只是江波涛不怎么敢单独一个人呆着,因为他怕运气不好会撞上一个人呆着的周泽楷。


而江波涛也不太能读得懂他了,毕竟周泽楷已经不怎么愿意看他的眼睛了。


 


 


又或者,即使猜对了,也是不行的——


 


“阿姨。”此时,站在周泽楷身后的江波涛热心地提醒了一句:“不好意思啊,队长要的不是那个菜,是旁边的那个。”


 


“诶,是么是么哈哈会错意了。”阿姨讪笑着连忙就准备换一勺。


 


然而周泽楷却突然开口说:“不,我要那个。”


 


周泽楷看着那个芹菜肉丝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可江波涛知道,队长啊,最讨厌吃芹菜了。他兀自低笑,心头却有点酸胀。


 






是夜晚。


江波涛摊开一个大字躺在床上,他第一次觉得这张床真是有够小的,可等他躺直了,却又开始嫌这床太大了。


他心里装了个四面透风的小黑屋,那些风穿堂而过,掠夺了里面的黑暗,却又不肯还一米的光明来弥补这种空虚。


 


搞了半天,却还是惦记得很么。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也是服了自己。


 


起了身,他伸手就开了窗户,寒风瞬间就被拉扯进屋,然而那种转瞬即逝的逼人寒意似乎仍旧没法让他好过些,他想了想,套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他不是下楼,他不想路过那个花坛,再倒霉点话,估计又会“被周泽楷路过”。


 


免得心塞哟。


所以他转身上了楼,往天台的方向去了。


 


 



“好好好,妈你不用操心啦,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


“妈,我就是找了女朋友也没心思谈恋爱啊。”


“妈您别说了,这事情得看缘分的急不来。”


“诶诶诶妈我明天还要赶早去训练啊,我先挂啦,你也早点休息啊。”


“哦哦哦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记住了…….”


 


吕泊远长叹一口气,挂了电话,这年头最怕给亲娘打电话,因为亲娘不关心亲儿就爱操心亲事。


 


“给家里打电话啊。”


走上了天台的江波涛恰好听见吕泊远那句“看缘分”也是笑了,敢情这亲儿子都是这么糊弄亲娘的。


 


“诶,副队啊。”吕泊远愣了愣,笑得还挺老实,搓了搓冻僵的鼻子说:“欸…..你懂的。”


 


他顺手把手里的那罐还温着的饮料抛到了江波涛手里。


 


“谢谢。”


江波涛接过了却也没有开,走到吕泊远的身边,两个人都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靠在栏杆上,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城市的霓虹似乎都被稍稍冻住了,像花花绿绿的果冻一路堆到目所不及的尽头,而各种各样的吵杂声却演绎着这个城市的生气,热闹得让人觉得一切都慢慢真实起来。


 


“副队。”


“嗯?”


“你……跟队长吵架啦。”


 


“咳….”泊远你变了,以前的你都不这么打直球的。


 


江波涛想了想,说:“大概算是吧。”


 


“副队啊….”吕泊远整个人靠到栏杆上,点评了一句:“你这人真的非常缺乏某种自觉啊。”


 


他突然说:“你喜欢的不是队长么。”


 


“我、”江波涛顿了顿问:“很明显?”


 


“嗯。”泊远很爽朗地笑了笑,估计怕他不好意思,也没望着他看:“真的挺明显的。”


 


“不打算告诉他么?副队都知道了吧。”吕泊远说:“队长也喜欢你啊。”


 


“….间接知道了点吧。”


 


“副队。”他突然转过头来说:“别总是等等等啊。”


 


“泊远很了解我嘛。”江波涛吐字无奈,笑容却很小心,“不过我们最近好像一起干了件蠢事,有点棘手啊。”


 


“既然是一起干的,那还不简单嘛,直接说清楚就好啦。”吕泊远把身子背靠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天。


“副队啊,你们这些聪明人哦就是喜欢把问题绕来绕去弄得这么复杂,以为把轻重缓急分得有条有理,其实说到底就是避重就轻嘛。”


 


“嗯。”江波涛低下头突然笑了笑说:“是啊。”


 


“副队,我人糙也不会说多好听的话。”吕泊远的语调突然低了下来:“不过这人啊,等的都不是最好的时机,只是在等更好的时机而已。”


“你不走到最后就不知道哪个时机才是最好,可等你走到最后,最好的时机早就错过了,而更好的,却也不可能再来了。”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哭的还是自己么。”江波涛拍拍吕泊远的肩说:“我明白的,谢谢。”


 


“诶,不用。”吕泊远愣了愣,笑了笑却显出几分恍惚与无奈,“其实我也就会动动嘴皮子而已。”他故作轻松地伸了个腰说:“明明我自己也在钻牛角尖吧。”


 


“牛角尖?”


 


“嘿,也没什么。”吕泊远直起身把那罐饮料重新塞到江波涛的手里说:“其实吧这个是别人给我的。”


 


说到这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又揉了揉鼻子说:“我听他说这个很甜,喝了心情估计能好点。”


 


江波涛怔了怔,也笑了:“那还是你喝吧,你也不舍得就这么给我啊。”


 


“哈哈哈你和队长还真像,怎么都一个反应。”吕泊远笑完,摆了摆手说:“没事,副队你拿着吧,我还有事,那就先走啦。”


“不过你也别呆太久,这里真的冷得要命哦,嘶——”吕泊远边打着寒颤边告着别,转身离开。


 


 


而江波涛望着他的背影和手里的饮料。


 


——「很像么?」


 


他看着吕泊远终于完全消失在门的另一边,才把口袋里那颗酒心巧克力掏了出来,转在手里看了看,突然笑了。


 


——「刚刚吴启好像也说过一样的话啊。」


 





周泽楷觉得今天的江波涛不太对劲。


殷勤。没错,他今天好像特别殷勤,心情好得不得了,哼着小曲处处对别个嘘寒问暖、体贴有加,让轮回众如沐春风,突然有了一个五星级的家。


 


其实吧,江波涛的殷勤还分配得特别平均,奈何有个周泽楷好像不太领情,不过他也没有太失望的样子,只管被杜明勾肩搭背到角落咿咿呀呀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转头给熬夜上火的孙翔泡了杯芬芳四溢的菊花茶,回头跟泊远交流了下糊弄老妈的心得体会,转身又跟吴启列了一张治疗失眠的三十条,到了吃饭时间,他又陪着因为股市暴跌而心碎不已的方明华在一边长吁短叹。


 


所以说,今天轮回上下其乐融融得似乎百毒不侵,连周泽楷那点低气压都被直接无视掉了。


 


“哎呀,队长,怎么这么巧啊,诶对了你不知道啊今天江副他帮我blablabla——”


 


哼。


 


“哎呀,队长,怎么这么巧啊,诶对了你不知道啊今天江副他跟我说blablabla——”


 


哼哼。


 


“哎呀,队长,怎么这么巧啊,诶对了你不知道啊今天江副他居然blablabla——”


 


哼哼哼!!!


 


江波涛江波涛江波涛,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炫耀一样在他面前提起江波涛的助人为乐、善解人意.......就这么一天下来,周泽楷已经敏感到一在路上见到熟人就条件反射地想拔腿就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泽楷的脸黑得像个烧糊了的锅底,结果他才刚抬头,正巧就对上了江波涛的视线。


 


江波涛倒是笑得很坦然,和熙得跟阳春三月似的,闹得周泽楷莫名其妙地害羞了一下,本能地笑了回去,结果一低了头又觉得气急败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现在估计不能当锅底了,脸红得当当麻辣火锅底还差不多。


 


这白天慢得乌龟爬一样,好不容易到了夜晚,周泽楷总算是松了口气,洗完澡趴在了床上,情不自禁地把今天的江波涛想完了两遍,才突然想起自己还得去添置点生活用品,只能拖拖拉拉地又爬起来……


 




商店里。


此时的周泽楷一脸深沉地站在原地沉思,过了一会又看了看篮子,额....已经拿了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了…..


怎么觉得还有别的什么给忘了….不行,我得再想想......


他毫无自觉地停在了某个地方,对着一货架卫生巾展开一场深刻的思想挣扎。


 


“是这个吧。”


而这一声突然把周泽楷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一抬头,脑袋吧唧了一下。


是满货架的卫生巾。


 


他脸一红马上就回了头,脑袋再吧唧一下。


是江波涛。


 


“我帮你拿了。”


此时的江波涛笑了笑,被这么盯着看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半征询地回望了一眼,就把手里那支牙膏往周泽楷的篮子里放。


 


哦对对对!!!还有牙膏嘛牙膏!!!


等等,不对,说好的不接受帮助呢….


 


周泽楷看了看江波涛,又看了看那只牙膏,苦恼地纠结着怎么把它自然而然地塞回去,可江波涛却拉着他一只胳膊,迅速走起。


“不是还有么,别忘了毛巾啊。”



周泽楷像是咕噜一声吞了个汤圆,还噎住了,一时语塞,只好拖着不三不四的步子跟在江波涛后面,感觉好别扭…..


 


“这个好么?”江波涛拿起一条纯色的,放到周泽楷眼前。


 


哼,就不领情。


 


“不好。”周泽楷突然别过脸去。


 


江波涛倒也不在意,耐心得很,又拿了一条说:“这个呢?”


 


“不好。”周泽楷把脸别到另一边。


 


“那这个?”


“不好。”


“这个?”


“不好。”


 


“这个也不好?”


“不好。”


 


“那小周自己来挑挑好不好?”


“不好。”


 


“那我不帮你挑了好不好?”


“不好。”


 


“那我喜欢你好不好?”


“不…..”




不对?!


周泽楷觉得这回可不是被汤圆噎着,而是被鱼刺卡到了。


他望着江波涛,感觉脑髓一瞬间就被抽干了,一滴不剩。


 


“没听清么?那我再说一遍吧。”江波涛促狭一笑。


“我说我喜——唔”



都没缓冲好,怎么可能允许你快进。


周泽楷立刻捂住了江波涛的嘴,却觉得自己的指甲盖都要被对方的呼吸给烫坏了。


可江波涛却露出来的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得意得不得了。


该不会又在耍我吧....... 周泽楷警惕地往四周瞄了一眼,再低头看了看微笑的江波涛。


额.......似乎不准备再闹了?


他试探着把手微微挪开,可刚一松手——“我喜欢周.....唔!”


 


周泽楷立刻眼疾手快地又堵了回去。


 


“唔唔唔唔......”


此时的周泽楷看着被捂着嘴又没法说话的江波涛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人哦,常常几句话就把我整得团团转,一脸笑眯眯的,全是狐狸心思,我可是每次都输得很惨烈啊。


 这样一想,他那点想要报复的苗头就开始愉悦地蹭蹭上冒。




“再说?”他一脸不怀好意地眯眼笑了笑。




“唔唔唔唔——”




“再说就亲了。”


 


果然,江波涛顿时被吓乖了?睫毛颤颤,人也安静了。


而周泽楷似乎没料到敌方愿意就这么束手就擒,疑心地松了松手,见他果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顿时有点......



明明自己反将一军,现在却有点莫名的小失落啊。




可这一瞬


江波涛竟利落地顺下了他的帽子,把两人唇间仅剩的那么一点缝隙藏到了阴影里。




——“我听到咯。”他说。


 





你会猜到么。




水从溪流而来,顺流而下。


它记不清自己撞碎在多少的石头上,它遇见一片绿叶,路过一个冬天,流经一个水龙头和无数的盘子。它也曾拥挤在逼仄的管道里,却终究汇流入海,升腾为云,从天而落,继而重回大地。




它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相似的旅程,它似乎不懂得厌倦,看似甘之如始、乐此不疲。


但其实,它并不是真的需要那么多的时光和四季。


回忆和风景甚至会显得累赘而多余,而孤独和思念却在日益发酵中地变得汹涌而密集。


 


——但你会知道么


——我啊,只想找到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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